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衢州:古城不语任春秋(2)

  • 杭州写字楼网
  • 2013/6/18 13:37:41
导读:这是一座拥有1800多年建城史的历史文化古城……几乎所有关于衢州的介绍都这样开头。平心而论,1800多年的历史不算短,但与漫长的中国城市发展史相比,这样的资历还是稍浅了些。   

  

  支撑起衢州国家历史文化名城分量的,除了古城遗址,还有一座孔氏南宗家庙。

  公元2004年9月28日,位于衢州城东的孔氏家庙钟声回荡,首届中国衢州国际孔子文化节压轴大戏祭孔大典隆重举行。来自海内外的数十位儒学专家云集衢州,研讨南孔文化。这是建国以来衢州首次公祭孔子。

  此刻,距离孔氏南宗一脉落户衢州,已整整874年。

  从山东曲阜到浙西衢州,华夏第一世家后裔的背井离乡,见证的是神州大地的风雨仓皇。

  1127年,北宋王朝遭遇“靖康之耻”,京都汴京失陷,宋徽宗、宋钦宗二帝均被金兵掠走。随后宋高宗赵构在商丘建立南宋政权。之后2年,在金兵的大举紧逼下,南宋政权基本就是“逃亡政府”,一路南逃,于1129年定都临安。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圣人后裔在这个时候没有辜负朝廷长期来的恩宠。孔子第48代嫡长孙孔端友背负祖传的镇家之宝孔子夫妇楷木像,追随宋高宗一行辗转飘零,仓皇南渡,历经磨难,不弃不离,忠贞之气可贯日月。

  圣人之后,又有从驾之功,按理孔端友一门应该从此圣眷隆恩不断,皇恩浩荡不绝。可惜,他们面对的是南宋小朝廷。

  南宋,无疑是中国历史上最缺乏血性阴柔萎落的王朝。“靖康之耻”的巨大屈辱,血色烽火的深重忧患,没有让南宋的帝王知耻后勇,相反是严重扭曲了他们的心态,阴暗了他们的心灵。只留下莺歌燕舞中的自我麻醉,抱残守旧中的苟且偷安,镂金错彩中的畏畏缩缩,令人唏嘘感喟。过敏多疑、狭隘短视、忘恩负义,成为这一个王朝帝王的性格关键词。别的不说,至少在对待孔氏南宗的态度上,小朝廷就忒不地道。

  1130年,孔氏一门被赐居衢州。为何会被安排到衢州这一远离都城临安的浙西小城?一些学者专门研讨过,给出了不少答案,比如衢州交通便利,远离战事侵扰,文化基础深厚等等,话都往好的说。在我看来,这纯粹是“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当时的赵构,最迫切的是要尽快运行王权,他首先需要安顿的是那些王公大臣勤王文武,这些人是他维持政权的主体。孔氏一门名气虽大,却无关政要。在赵构看来,只需供奉起来即可。那就暂且到衢州这样的偏远小城待着吧。

  事后关于家庙建设一事,更是证明了这点。

  1132年,被安置衢州已2年的孔氏一门给朝廷上书,提出为便于祭祀先祖,请求建立衢州家庙。可事情却如泥牛入海,一拖就是4年。在孔端友一门寓居衢州6年后,一道诏书才缓缓来迟,竟然是“权以州学为家庙。”有人辩护,那是因为宋高宗依然希望收复疆土,让孔氏一门重归曲阜,所以没有同意修建衢州家庙。以最大善意解读帝王无可厚非,只是读遍南宋史,宋高宗一代,却何曾有过光复之求、收疆之梦?

  权就权呗,摊上这样一个主子有什么办法。没想到的是,这一权就是121年。宋高宗靠不住,他后面的也指望不了。直至公元1253年,宋理宗才批准衢州孔氏修建家庙。至此,孔氏南宗才结束了名不正言不顺身份尴尬的寓居格局,孔子世家正式分为南北两宗。两座家庙,南北相望,多少心酸事,尽付殿宇中。此后数百年,孔氏南宗家庙数遭战火浩劫,三衰三兴,数度移址,现存家庙为明正德年间所建。

  寓衢800余年,孔氏南宗总体并没有发出太大声响。最响亮的一次声音,温文儒雅亮相在公元1282年的大元朝堂上。

  其根源,是关于“衍圣公”这一封号的归属。自西汉独尊儒术之后,孔子后裔就开始获得世袭封号,但名称屡变。直至宋仁宗时赐封为衍圣公后,后代便一直沿袭这个封号,孔府也因此称衍圣公府。“衍圣公”封号的归属,对孔子后裔而言意义重大,获封者就是整个家族的“掌门人”。而一直以来,这一封号只归嫡长子所有。到元朝建立,自孔端友南渡,“衍圣公”在嫡长子一系的孔氏南宗已历6代。

  入主中原后的元朝,自然期望得到汉族正统大义的认同。元世祖忽必烈决定钦封衍圣公,只是在人选上出现了分歧。南孔虽然离开曲阜多年,但嫡长子一宗的身份却毋庸置疑。于是,元王朝把时任衍圣公的孔洙,从衢州招到了京都,要求他载爵回曲阜故里承祀。

  孔氏家史上著名的“孔洙让爵”,由此产生。

  相较于这一结果,我更感兴趣的是朝堂上的那一场对话。孔洙告诉忽必烈,由于孔氏南宗一门在衢州已150多年,5代先祖坟墓均葬于此,若遵朝廷诏令北迁,自己就难以尽孝道;若不离弃先祖坟墓,又恐将有违圣意。面对两难抉择,孔洙进而表示,母老乞南还,自己也实在不忍离先祖坟墓而去,故愿将衍圣公爵位让给曲阜的族弟孔治。忽必烈认真听取了孔洙的辩解,盛赞他“宁违荣而不违道,真圣人之后也”。

  这是一场颇有意味的对话。从衢州到北京,漫长一路孔洙定然已将说辞演练过无数次。他举出的理由固然无可厚非,但细想起来并不具备多少说服力,指望这样的托辞能说服大元皇帝,恐怕连孔洙自己也难以相信。孔洙不愿回归曲阜是可以预料的,当年其先祖正是为了逃避异族入侵而离开,如今要回归侍奉情何以堪?

  倒是忽必烈的爽快认同出乎意料。其实雄才大略如忽必烈,又怎会看不懂孔洙的心思?只是刚刚入主中原的忽必烈,此时正以宽柔安抚天下人心,有太多比这重要的事要做。更何况对于衍圣公这一称号,朝廷需要的其实是嫡长子一系的一个态度,无论归属于谁,前提必须是由大元朝廷授予。至于其他,回头再说。

  数年后,随着衍圣公爵位正式回归曲阜,南孔地位一落千丈。但无论如何,孔氏南宗这个过程中表现出的气节,足以令人一振。当一个人乃至一个家族能够以自己的前程命运为代价,去恪守坚守的道义,就应该赢得尊重。更何况其面对的还是以残暴著称的大元朝廷。“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凛然之气,不是谁都能够坚持的。比如与孔洙同居一城的留梦炎,饱读诗书,满腹经纶,一口道德文章,为南宋甲辰科状元,官至南宋右丞相兼枢密使,然而当元军压境国难当头,他却率先遁逃避敌千里,元军攻衢时他又率众投降献桑梓于敌手,降元后又妄图劝降文天祥。南孔圣地,因之蒙羞;铁城衢州,千古蒙尘。浙江士子痛斥:“两浙有留梦炎,两浙之羞也。”史载:有明一代,凡留姓子孙参加科举考试,均需先声明非留梦炎后代,才有考试资格。

  失爵后的孔氏南宗在生活上陷入了窘况,很快融为平民一体,这种境况持续了200余年。对于一个传承世家而言,这一份落差确实有点大,但对于孔子儒学而言,这恰恰是一种幸运,一种回归。

  孔氏南宗落户衢州,倍感欣慰的是南宋的文人士子。“靖康之耻”后,南宋小朝廷虽然从政治上重新确立了名分,却改变不了山河沦落苟安一隅的现实,加上战争阴云时刻威胁,朝堂上下交织着一种“梦里不知身是客”的凄惶。此刻,极具象征意义的先圣家庙燃起的香火,立刻焕发出强大的人文张力。天下学子,衮衮诸公,接踵而来。小小衢州城,一时名士汇聚,鸿儒云集。一个家族的巨大变故,在那个风雨飘摇的年代,为民族文化的延续和时代情绪的安抚,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有太多著述探讨过孔氏南迁的意义,我比较认同学者滕复的观点:“儒学的传承,一向主要通过学者本身的传承完成,与孔子的世家和门第的存在并无太大关联。孔子南宗具有官方和民间儒家文化两大代表的身份,其对浙江区域文化风气演变和学术思想的趋向,具有重要的作用和意义,使儒家文化崇文厚德的社会风气,进一步深入民间,起到了移风易俗的作用。”

  我留意了一下,让爵之后的南孔子弟,多数出现在书院山林和儒学教谕之中。三衢大地,因此多了几道琅琅书声;千年古城,由此平添三分儒雅。

  史载:南宋全国22所著名书院,衢州独拥其二。

  以文化人,德莫大也。

  

  由水亭门外望,衢江玉带环城,江阔水缓,碧波澄宇。数百年前,这里舟楫相挤,樯帆林立。舟马时代,衢州作为交通枢纽城市,达四省通天下。

  和所有古城一样,衢州街巷间曾闪烁过许多文化名人的身影。仅宋一代,从欧阳修、王安石、苏东坡到朱熹、辛弃疾、陆游等,都曾客寓城中。是的,只是客寓。的确没有谁是专为衢州而来,只是“通衢”而已。欧阳修、王安石、苏东坡是途经于此;朱熹目的地在岳麓书院,他将在那里把南宋理学推向一个新的高峰;辛弃疾目的地在长沙,他将在那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我无数次发问,这些青衫飘飘的身影,为什么就不能为衢州多停留片刻?这些震古烁今的巨笔,为什么就不能为衢州多飘起一些墨香?应景吟唱当然是有的,但的确算不上什么经典之作。

  话说回来,匆匆一瞥,留下几句闲吟之作已经不错。

  终究还是有人留下来了。只是他留下的不是诗文,而是绝唱。留下的方式也显得过于悲壮。

  他的名字叫杨炯。许多人知道他,是因为他与王勃、卢照邻、骆宾王共同被誉为“初唐四杰”。他是唐初的杰出诗人之一,但他留在衢州的身份,是盈川县令。这一点知道的人太少。

  盈川是武则天如意元年(692年)新置的一个县,范围大致包括今天衢州市下属的衢江区东北部。从置县到唐元和7年(812年)撤销,盈川县在历史上只存在了短短的120年。如今县废迹灭,什么都没留下,连确切的城址在哪儿都无法确定。

  杨炯是盈川的首任县令。来盈川前,他在洛阳宫中担任闲职。曾受堂弟参与反对武则天株连,被远谪到梓州。这一次任用,对杨炯是喜忧参半。既有从此关山万重远离朝堂的失落,也有终于为官一任主政一方的期待。杨炯素存抱负,有“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的豪情。对这一次升迁,杨炯应该还是很珍惜的。七品县令虽小,但毕竟是个亲民之官,虽干不了什么经天纬地的大事,至少也可以为当地百姓办点实事,这远比待在京城做个闲官强。

  不过,谁也没有想到,这次江南之行,竟是这位杰出诗人的不归路。2年后,他的弟弟扶榇北归,葬杨炯于洛水之滨。

  杨炯治盈川时间不长,但千年后的当地百姓依然记着他的功绩:针对吏多枭獍、盗贼猖獗,杨炯从调查摸底入手,严厉打击地方恶势力,惩治那些胡作非为的属吏,使他们不敢再肆意骚扰百姓,使百姓有个安全的生活环境;为了开发衢江对岸荒地,在江边设官渡,动员农民去对岸种桑养蚕,还亲自联系桑苗蚕种,请技术人员来进行指导,帮助联系产品销售渠道,增加农民的收入。当然,他倾注心血最多的,是针对盈川土地干旱,挖溪建塘,兴修水利,而且每每还亲自规划,资金不足,带头捐钱。修九龙塘,他将自己为人家撰写碑文所得的钱全部捐献,时人称此塘为“杨塘”。

  时运多蹇,天妒英才。尽管杨炯在水利建设上耗费了大量心血,但到第三年,盈川气候出现反常,在急需雨水时赤日炎炎,江河枯竭,溪塘干涸。作为一县之令,杨炯心急如焚,架设祭坛,沐浴焚香,向天求雨,却屡求不得。深重灾情让杨炯心急如焚,忧急之下对天疾呼:若能解百姓旱情,愿以吾身换之!愤然以身投井。“精诚动天地,忠义感神明。”这一投感天动地,当晚大雨磅礴。《衢县志》记载,“以岁旱祈雨不得,遂赴井死。是日大雨,民称其德。”

  一代诗才就这样和盈川人民结下了一段生死缘。盈川置县120年,至少有数十任县令,但盈川只记住了杨炯。当地百姓建起了杨炯祠,奉杨炯为盈川城隍神,塑像奉祀。每年农历六月初一,都要抬着杨炯神像四方出游城隍巡乡,接受乡民祭拜。这一仪式,历千年而不改。

  千百年来,这正是老百姓心中的那杆秤,知道谁好谁坏,谁是真正为民分忧为民办实事。衢州杨炯祠,杭州苏白堤,潮州韩公祠,金华胡公庙……天地为证,只要情系于民、造福一方,就能在百姓口中代代口耳相传,享受奉祀祭拜,永不遗弃。

  这一方小小城隍庙,比许多纪念馆要深刻得多。

关键词:古城墙,古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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