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必称希腊”与“唐风”，指的都是文化之强

    戎国彭：专门就文化建设作为主题召开中央全会，十七届六中全会是第一次。这足够说明文化建设对中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事业全局中的重要性。简而言之，就是要文化强国。
    高国舫：一个国家要在国际上立起来，一般有四个维度：经济、军事、政治、文化。那么像欧洲的古希腊、罗马，虽然老早没了；但现在学欧洲史的人，还言必称希腊。希腊军力不强，一个很小的国家，但仍然为后世称道，就因为它是文化强国。同样我们唐朝，是军事强国，但唐朝在历史上真正有影响的，还是他的文化制度，也就是“唐风”。
    军事强国、政治强国在国际话语体系里都不提倡。我们国家GDP位居世界第二，经济强国慢慢已经像样起来了；那么接下来，文化强国，中华民族的文化，就要能够让别人认可、钦慕。这是从四个维度来的。
    戎：尽管经济强未必一定会文化强，反之亦然；但中国当下提出文化强国，是必要的，也是发展的必由之路。那么文化的强与弱，意味着什么？
    高：文化的强与弱，直接决定了这个国家和民族在国际上的影响力和声望。
    我们知道，经济实力和军事实力固然也能影响其在世界上的影响力和声望。但较之于文化软实力而言，经济实力和军事实力远远不是主要的。中国唐朝时期，能在世界上取得如此高的声望，主要靠的是唐朝成熟强盛的文化力量。唐朝的军事力量和经济力量其实并没有征服日本和欧洲，但他们却自觉地接受唐朝文化的熏陶和渗透。相反，像希特勒时期的德国，虽然其军事实力和经济实力为世界承认，但国际声望极低，现在有些国家经济实力也相当强的，但声誉不高，其根本原因仍然在于其文化软实力不强。
    其次，文化的强与弱直接影响到一个国家和民族的内聚力和自信心。自清末以来，由于中国传统文化没能及时向现代转型，导致对外经济、政治、军事上的全面失败，从而使得几代中国人的民族自尊心遭受沉重的打击，进而影响到了中国的内聚力，导致普遍性的崇洋媚外。今天，当我们重新强调国家和民族之内聚力和自信心的时候，可能会有很多有责任心的中国人痛骂国人“言必称欧美文明”的恶习，主张对西方思想进行坚决的回击。但是，所有的一切都无法回避这样一个事实——如果中国的文化不强，就无论如何也不能阻止西方思想的侵入，更不能阻止国人对欧美文明的追捧。只有等到有一天，中国文化软实力上去了，上述现象才能真正绝迹。

    撒切尔夫人曾经说过中国不会成为超级大国，“因为中国没有那种可用来推进自己的权力，而削弱我们西方国家的具有国际传染性的学说。今天中国出口的是电视机而不是思想观念。”

    戎：在开放、交流的过程中，其实文化交流除了交融还有交锋的。有弘扬，有传播，有固守，也有被覆盖。换言之，既有迎来送往，也有阵地争夺。那么，文化功能对于一个国家的实际效用是怎样的？
    高：当你现实中，有点困难的时候，如果物质生活帮助不了你的话，文化能帮你缓解现实中的矛盾；另外，通过文化建设，可以使得我们整个国家、民族，内部意见达成共识取得统一，增强我们这个民族的凝聚力。一般来说，一个民族文化越强的话，大家更有自豪感，这种自豪感产生一种内聚力。反过来说，一个国家，如果文化弱了，那么，大家知道，这个国家，文化上首先分裂了，文化分裂后，实际为后面的行政分裂埋了祸根。因此，它为了一个内聚力。文化强与弱，牵涉到我们国家的一个新的经济增长点，就是文创产业。因为文创产业说起来是人们把文化作为主要需求，作为主要的消费方式。恰恰这个方式在经济学里面，是投入最少，产出可能非常大，同时又是无污染的一种行业，所以已经被我们定位今后支柱型的国民经济产业。
    周旭霞：撒切尔夫人曾经说过中国不会成为超级大国，“因为中国没有那种可用来推进自己的权力，而削弱我们西方国家的具有国际传染性的学说。今天中国出口的是电视机而不是思想观念。”这话说得早了点，但也折射出许多东西。
    引领一个民族前行方向的是哲学家、思想家、科学家、发明家。这些伟人是一个民族智慧开启的灯塔。人类历史上，只有重视知识分子、重视文化的民族才能够真正屹立于世界之林。
    我们还可以从另一些参照中思考问题。美国是世界第一文化强国，有“文化巨无霸”之称。美国文化产业创造的产值大约占国民总值的25%，为第一出口行业。以视听类版权贸易为主导的内容产业于1998年超过航空业而跃居出口行业首位。伴随文化霸权的全球扩张，不仅谋取了高额利润 ，还倾销了美国的价值观和生活方式。
    日本1990年成立了“文化政策促进会议”，作为文化厅长官的咨询机构，人员组成主要是专家、学者、艺术权威。1996年7月文化厅正式提出《21世纪文化立国方案》，标志着日本“文化立国”战略的正式确定。
    我所担心的是，应试教育会让我们这个民族的创新思维越来越受局限，越来越僵化，而“唯钱唯权”思想的泛滥，则容易毁灭民族的创造能力和积极向上的精神面貌。这同样说明塑造灵魂的现实性、紧迫性和必要性。

    自律是什么呢？是价值观在我心中。还有一种，是价值观在大众。谁要是违背这种价值观，大众对他实行一种公众的精神放逐，就是我们大家都不理你了。

    戎国彭：感觉文化强国的意识，是当今世界强国普遍的国家意识制高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在文化建设中的灵魂作用，是贯穿全会《决定》的一条红线。有句话很耐人寻味：身子跑得太快，灵魂还落在半路上。价值观听上去是很虚，实际上从各种社会现象背后都能反映出来的。
    高国舫：要建设好社会主义核心价值，第一，教育必须保持时间的连续性。核心价值观只有反复刺激，才能使其内容深入人心，潜移默化。第二，应增加道德价值观教育的魅力。必须使群众能亲近价值观教育，愿意接受价值观教育。第三，参与核心道德建设的各个主体，在道德价值指向和道德建设步调上要保持协调一致，以便形成各主体间的合力。第四，道德价值观教育要与社会现实结合起来。道德核心价值不能主观地预设，而是要深入调查研究，找出现实、人民最关心的道德核心价值进行建设。
    改革开放以来，我们引进一个新的思想，叫做管理学，这个管理学首先把你假定为一个自私的人，然后应用经济手段、行政手段、法律手段把恶棍的所作所为，规范起来，这个就叫管理学。管理学实际上是不寄希望于价值观的，换句话来说，他也是比较轻视价值观的。一开始的时候，管理学特有效果，但到了顶尖以后，它的效果就开始递减，后来就是负效应了。这个时候，你再去强调管理，动不动罚款，动不动行政处罚，其实已经没用了。它忘记一条，自律。
    自律是什么呢？是价值观在我心中。还有一种，是价值观在大众。谁要是违背这种价值观，大众对他实行一种公众的精神放逐，就是我们大家都不理你了，把你孤立起来。应用这两种手段，一种是良心的谴责，一种是公众对他的道德谴责，用这两种来解决我们社会管理的大部分问题。如果你相信这条的话，你会发觉，逐步逐步淡化用经济手段，也不会迷信用经济手段、行政手段和法律手段，因为这种手段，确实有一定效果。
    戎：还是中西医结合，疗效好。